霁
他称吾“先生”。
吾当时并未否认这个称呼，但也不曾亲口答应。
自身上的伤恢复了些，他便常常来探望，捎带着茶，点心，别的吃食，甚至——几本书。
他去将桌旁的椅子搬过来，就坐在我的床榻旁。那双常常持剑的手里握着书卷。书不知是从何处借来的，看着并不新，上面还有少许批注。后来吾仔细看去，才发现是误芭蕉的。他很爱惜的模样，不敢使劲捏住那书，看得吾心中好笑，便是带着轻快些的语气回答他的许多问题。
“先生，先生。”
...
“先生？”
吾有些倦了，头稍稍偏向墙面。闻人呼喊，却也不同梦有巧合，但仍惊醒。
...啊，是了。三殿下还在。吾懊恼自己精神不济，紧接着便是那人关心的话语。
“先生倦了，吾学得入迷竟忘了时间，打扰先生休息了。”
窸窸窣窣，是起身，还有挪动椅子的声音。
吾撑着身体坐起，有些窘迫，还有些不好意思。
为人师，怎能这般懈怠呢。
“殿下言重，是微臣怠慢了。”缓缓掀开被褥，双腿下地欲起，被那人惊得松开手上的椅子回身来搀，缓缓按回了床上。
“...殿下，微臣已大好了，殿下...”
他一副紧张模样，似是根本未听吾所言，吾垂首叹息。
“...三殿下。”
此番轮到他惊醒了，好一会儿紧抓我胳膊的手才松开，那手的主人很局促的捏了捏指尖，将抓皱的衣袖整理平整，又恍然大悟似的退开了。
吾忽而在想，若是师相知晓吾与学生之间是这般模样，那张神采奕奕的脸上要露出怎样的一抹狡黠。
不过他现下怕是没法神采奕奕了。
转而是缺德的想法，缺德到十分自然地冷冷哼笑一声，又将立在榻边的年轻皇子吓了一跳，方才平息的窘然又泛上，轻咳两声。
“...三殿下，今日的课业就到这里。大战方歇，想必殿下军中还有许多繁琐事务要处理，微臣便不多留了。”
语气平淡，是逐客令。吾可不能再多留他，稍后右文丞还要来，吾实在没有经验更没有精力去应付。
“如此，那吾就先离开了。先生...砚卿，好生歇息。”他已经整理好情绪，去倒了一杯温热茶水递过，又将书整理好带上。
吾哑然，稍欠身送走人。手上捧着那杯热茶，徐徐吹着慢慢饮，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小小的弧度。
...这三殿下未免也太可爱了。